
黎明来临前的最后一击
“白色鸟儿在看到光亮前的最后一刻,就死在了黑暗中。”
(一)
我真不知道我哥最近在发什么疯。
素日里安静冷淡,几乎不在猫面前说几句话的他,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兴奋过。
比如说今天他拽着我去采集了很多的浆果,还有小花,还处心积虑的想要摆成一个好看的样子。说实话,他之前从来都懒得搭理这些东西,声称这是浪费时间。
吃饭的时候,我都感到他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,总是魂不守舍的。他的眼睛一直瞟向猎物堆不远处,那里有一群一起吃饭的母猫,棕色的,银色的,白色的,还有黑白的。
只要每天任务已完成,夜幕降临后我就见不到他的影子,直到半夜他才窸窸窣窣的钻进巢穴,跟失去了视力一样,每次都能踩到我的尾巴。
在这样的表现重复了一两周后,我终于决定在一天的夜幕降临后,一探究竟。
我跟着他穿过灌木丛,来到月族为数不多的一片可以见点光的地方,然后他停住了脚步,在寻觅什么。
几个呼吸后,一只黑白母猫便走了出来,两只猫缠绵着诉说着绵绵情意。
那只猫我认识。
是我们族群的微枝语。是一只优秀的,能力超群的,处事能力强大而又十分温和的猫。
而我同样优秀,聪明,能力超群的哥哥。
也因此坠入了爱河。
(二)
今晚,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甩着兴奋的尾巴,迈着小步往前走。
而我,也是一如既往的跟在后面。我不是什么哥哥控视奸狂,我只是素日脑细胞比较活跃,每晚不习惯早睡,所以与其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数羊,还不如找点事干。
我一向擅长隐蔽追踪,所以这是我跟踪偷看小情侣那么久都没被发现的原因。他在我看到他们私会的第二天,宣布了他们的结合,我当然也是故作惊讶的表现。
他从来都没有那么爱过一只猫,平常寡言少语的,内心能装下一整个小世界的他,他从来没说过那么多的话,即使对我这个在他那里算最亲近的妹妹,也没有那么热情过。从来都没有露出过那么深情、温柔的模样,他轻声细语,他服帖乖顺,他柔情似水。
到了一种我都起鸡皮疙瘩的感觉。
而微枝语,那只和她相恋的猫,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和她共事过。当时,除了工作之外,我们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,但是她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。
她几乎聚集了每一只猫理想中该有的所有可能的样子:温和的,聪明的,雷厉风行的,组织能力强的,能说会道的…
就像一台完完全全被安排好任何if模块的机器,没有一只猫和她相处时产生过矛盾。
只不过她的那双眼睛没有神。但是,自从她和我哥在一起后。
那双眼眸里好像浮现出了什么东西,闪着光亮,像是跳动的光点。
咔嚓。
走神了,踩到了树枝。哥哥和微枝语几乎是一起回的头,我隐匿了起来。
必须得在谨慎一点了。
(三)
他们躺在一张苔藓床上,那张床是那么的柔软,那么的美丽,我哥哥和微枝语仿佛用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和最嫩的苔藓搭建这张床,他们躺在那里,比以往更加缠绵,情话像河水那样自然而然的流淌出来,就像干柴烈火一样,一点即燃。
在他们缠绵后,哥哥好像说了什么,他们之间忽然有了短暂的沉默。或许是直觉一向敏锐,我好像嗅到了空气中出现的冷意,我打了个冷战,然后听到了微枝语的声音。
我震惊的毛发泛起了涟漪,因为我从那破碎而啜泣的言语里,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微枝语。
或者说,白鸟。
她的妈妈对她的虐待让她恨妈妈,更恨那个无力对抗,只能选择忍气吞声,用美丽的皮囊伪装自己的那个自己。她恨身边的猫,明明知道她的痛苦,却依旧不管不顾,任由她痛苦。她也恨那个该死的预言,让她始终活在枷锁之中。她从来都不爱组织和管理,她爱小河,爱浆果,爱诗和远方。
她不再是雷厉风行的,处事能力强大的微枝语。她是白鸟,渴望飞向远方,飞向自由。她有她的痛苦和身不由己。她也终于不像一台机器了。
我突然想到了作为长子的哥哥,他背负期望,承担压力,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心理呢?我期待的看向了哥哥。
不好意思,我还有任务,我先走了。
我看到哥哥定在了那里,然后站了起来,他把微枝语推开,然后离开了那张床。明明上秒还有着他们的缠绵的,曾经用最美丽的花,最柔软的苔藓搭建成的温床,却让我看到了它们肉眼可见的枯萎、腐败。
微枝语泣不成声,她用爪子紧紧地扯着草皮,爪子用力得扎进了自己的肉垫,扎出了血,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。
午夜时分,我仿佛看到了一只世界上最孤独的猫,在这个月族为数不多被光照到的地方,却只能以夜色为伴。
当然,还有我,只是我要走了。
(四)
哥哥和我说,他和微枝语分手了。
为什么?我详作不知情的问哥哥。
因为她不是枝语。他简单的说道。
她是残破的,是脆弱的,是不堪一击的。我只希望有一个枝语那样的猫作为我的伴侣。
所以。我看着哥哥的眼睛,指出。
你自始至终爱的根本就不是微枝语,你爱的是枝语。
连名字都不一样,两只猫怎么可能一样呢?
可是大家都说,她是枝语的转世。
最后,我和哥哥都沉默了,谁都没有再说话。
这一刻,在我的眼里,哥哥好像比曾经更加陌生。
我这才发现,尽管每天缠着他睡觉,和他一起长大,我还是不了解哥哥,我一直坚持认为,背负着重任的猫,或许能够对微枝语身不由己的痛苦和脆弱感同身受。
于是最终,在哥哥的沉默中,我终于看到了早就在暗处被“杀死”的他。
从那天之后,我再也没看到过微枝语眼中有一丝光亮。也再也没看到过那个脆弱的,有血有肉的,向往诗和远方的白鸟。
白鸟死了。
只有挂着和枝语一模一样的皮囊的微枝语,活下来了。